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主意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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主意

南於瑾一死,這救出馬道婆的事情,顯得更微妙了些。

陸聞音不想讓穆麟擔心,不願多提,可穆麟自己就悟出了其中的結論。

清晨起來,這一日天氣正好,雪也將化,陸聞音挽髻穿靴,準備出門,就聽見床榻上穆麟傳出了些聲音。

淺竹連忙上去服侍姑爺起身,陸聞音只當是大兔子又在那兒自己蹦跶,便沒有在意,還是穆麟特意叫住了她。

“要不然……你不要去了。”穆麟道:“欽天監出事,京城的術道僧相都可能會與之牽連,若是馬道婆一事牽扯到了朝廷上的人,陸家便更說不清楚。”

陸聞音一邊給自己穿衣裳,一邊搖頭:“按馬道婆的說法,不找到幕後主使,治不好你的病,倘若真與之相連,我們更應當要快才是。”

穆麟抿了抿唇,似乎是思考了一夜才得出來的結果,但卻用好似輕松的語句開口:“陸府好不容易安寧下來,不如關上門來過自己的安生日子,何必再掀起風雨呢?”

陸聞音轉過頭,看向穆麟。

穆麟乖乖的坐在那裏,裹著大衣,兩只手藏在被子裏。

他一緊張,就喜歡抓點什麽東西。

他看不見,可陸聞音眼睛好得很,看見被子上皺起了一團。

“倘若我不去,你的眼睛,怕是治不好了。”陸聞音道:“你可知道。”

“本來就只是賭一個運氣。”穆麟笑了一聲:“再說,早就習慣了,看得見看不見,沒什麽要緊。”

“是麽?”陸聞音問道。

“是啊。”穆麟點點頭:“你把莊子打理好,我想去跟燕兒學種花,等到開春,聽音別院芳香滿屋,我們這樣一日日過,不好麽?”

穆麟說這話的時候,被子攪的更緊了。

他昨日一夜沒睡,從謀反的相師,到暴死的南於瑾,再到被困住的江湖道婆,他總覺得裏頭不簡單。

他冤枉嗎?冤枉。可若是冤枉在皇室操戈,天底下有幾人能最後查出真相?不都是一地枯骨,給那些帝王將相鋪了路。

最要緊的是,若他是一個人也罷了,他現在是陸家的贅婿,全京城都知道陸聞音與他成了親,陸家待他盡心盡力,從不嫌棄他身有殘疾,吃穿用度一概不缺,陸秉重還常常托人來關照他的身體,現在就連才源布莊都交給他整頓。

猶如再生之德。

只要不去想多,他完全可以在這個小院裏安穩一輩子。

為了他這麽一個不速之客,何必拖著整個陸家下水?陸老爺辛苦一世,最後落不得個好下場;陸聞音待他這麽好,他哪裏舍得阿音有一點風險呢?

“算了吧。”穆麟越想越覺得危險,認真的勸她:“你說的那個地方,鬼魅萬分,都不知道是不是陷阱,我們普通人,不要沾染這些東西為好。”

他說罷,陸聞音沒有回音。

他有些慌了,以為陸聞音不想聽,徑直走了,剛想問,就聽見清脆的一聲響。

是他送給阿音的鐲子。

還帶在阿音的手上。

他的心微微放了下來,然後感覺到一個身影靠近,輕輕的靠在他身邊。是阿音。

陸聞音問他:“穆郎,我只問你,有朝一日我們陸家遇險,需你入龍潭虎穴去,你可會救?”

“會。”穆麟毫不猶豫。

“倘若一旦事敗,千刀萬剮,不得善終呢?”

“還是要救的。”穆麟覺得理所應當:“怎麽能拋下阿音不管呢?”

“是啊。”陸聞音輕輕一笑,將他的鬢發撥開:“我怎麽能拋下穆郎不管呢。”

陸聞音的手指在穆麟耳畔留下餘溫。她匆匆走了,像是一個要守護一切的將軍。

“阿音。”穆麟輕輕念著她的聲音。

陸聞音與楚不停再拉著慧圓往馬道婆處去,沒想到,比想象的簡單。

他們將此事擱置了約五天,五天內,馬道婆此處並非無人前來,進出的洞口被拆成了半人寬一人高,剛好夠人進入。

究其原因,是因為慧圓回到寺裏,總覺得好不容易見到前輩,不去多拜會幾次實在虧了,到了第三天,索性在馬道婆處住了下來。

馬道婆被煩得要死,幾欲下咒咒他,慧圓卻不會被這些把戲唬住:“前輩哄旁人也就算了,何必嚇我。所謂咒術,無非是隨著南方巫蠱和一些奇藥,可以給人下毒致死,最多催眠人心,擬出一個幻境來,要貼咒就能貼死人,貧僧現在就回去咒死文天帝,明兒坐金鑾,前輩也還是會見到我。”

“哼,算你知道些東西。”馬道婆盯著他:“可是大和尚,你婆婆我可不止學了巫蠱,也通功法武術,要殺你,也是易如反掌。”

慧圓往地上一坐,打了個阿彌陀佛:“朝聞道,夕死可矣。”

就是慧圓這個朝聞道的精神,把馬道婆攪的不厭其煩。

陸聞音和楚不停到的時候,馬道婆正坐在角落裏發火,慧圓堵著她,面前攤了一地的書,正在請教觀星相術之事。

“前輩,敢問金星繞月,鬥木獬亮,作何解?”

“你煩不煩,能不能閉嘴?”

到的時候,兩個人正吵得不可開交。

陸聞音不知道該不該打擾,倒是馬道婆,將她的到來當成了救星。一見到她,臉色從見到慧圓的死魚臉,變成了吟吟笑意。

“好後生,你來啦?”

截然不同的態度,她招陸聞音過來,這次的樣子比上次還親,仿佛隔了五天,兩個人成了相見恨晚的親婆孫。

陸聞音對馬道婆還是有幾分戒備,幾分敬畏,跪坐在旁邊,認真道:“仙姑,晚輩想清楚了,要救他。”

馬道婆咯咯一笑,倒是沒先回應,而是伸手對著慧圓道:“我便說了吧,這後生肯定不會往後退,你賭輸了。”

慧圓認栽,從口袋裏掏出了二十兩銀子。

表情跟要死一樣難過。

陸聞音這才知道馬道婆和慧圓窮極無聊,打了個賭,看看陸聞音到底會不會來。

雖然二人都是可以蔔卦的術士,可卦象若是能指引天底下一切的方向,那也用不著人做什麽事,只問卦變好了。卦只問命不問事,只觀象不觀人,兩人卦象一占,都能占出陸聞音正處在一個十字路口。

退一步,是安穩平淡,長命無憂,膝下兒女環繞,一身富貴榮華,只不過丈夫一角缺位,怕是早早的就成了寡婦。

進一步,後面的事波雲詭譎看不清楚,只知道有大兇大險,但亦能看見一步生機。

“她應當不會來了。”慧圓道,畢竟是女子,又有那麽好的家世,她丈夫是入贅的,死了便死了,也是個逍遙自在的寡婦。“

“那可未必。”馬道婆搖頭:“這妮子可不能拿尋常女子去看她,有主意的很呢。”

果不其然,陸聞音還是來了。

她的理由簡單,穆郎是她丈夫,是陸家人,她是陸家如今的當家,家人有難,不能不管。至於有沒有風險辛不辛苦,她覺得此話問的很怪:“難道我是女子,就扛不住風險,頂不住磨難了麽?”

馬道婆看著她輕輕笑,覺得這後生有意思的很。楚不停和慧圓倒有些吃驚,他們知道陸二小姐倔強,只沒想到這麽倔強。

“就是,你看著兩個男人說不出話來,就知道他們到底不如你我豁達。”馬道婆越看她越喜歡,兀自做了主張:“這樣吧,我收你為徒,賜你門號梵音,往後你就是我清心道坐下的門生了。”

“你怎不收我?”慧圓吃驚。

“你不是有師父了嗎?”馬道婆也吃驚。

“這又不妨礙多拜幾個。”慧圓作勢欲拜,被陸聞音一把拉住。

眼看場面過於混亂,陸聞音提出了一個小小的建議:“要不,出去再說?”

馬道婆一拍腦袋:“確實,這才頂頂要緊。”

馬道婆要出來,其實並不那麽容易。

此處有符咒做封,亦有幻境加持,雖無親兵守衛,但並不是來去自如的地方。

得先將那符咒撕毀,再把這個陣法破開,可將陣法破開之實,做陣法的術士必定會知曉動靜,到時候會發生什麽,再難預測。

“這種囚人施幻之術,普天之下,會的也就一個人了。”馬道婆道:“你們得做好準備,待我出去之時,天下風雲變幻,你們就再難抽身。”

她說罷,慧圓迫不及待的點頭,陸聞音也表示知曉。

但首先第一步,得將她手上的符咒撕掉。

撕這符咒,並不算難,只是東西難尋。符咒畢竟邪術,需要一些極正的東西去破。

東西麽,普華寺就有。普華寺立寺百年,寺中有一個以百年香火灰制成的佛珠,若是能請來,必定有用。

只不過慧圓畢竟只是寺中後輩,而這串佛珠只有主持才能請動。主持是他的師祖量遲,日夜與佛珠相守,寸步不可離開,慧圓試過去問、甚至試過去偷,終究未果,還差一點被發現。

“所以,得你們想個法子。”慧圓無奈:“我這師祖,為人高冷,從不與他人多說話,深居簡出,兩個寺中好友都沒有。只是每日天明時,會去普華寺後頭的靈通湖打坐,兩個時辰後返,除此之外,再無別的習慣了。”

看來慧圓已經為怎麽拿到香灰佛珠傷透了腦筋,連師祖的裏裏外外都分析了個幹凈。

陸聞音不知如何做,倒是楚不停摸了摸下巴:“你的師祖,既然是普華寺的高僧,想必心腸很軟,很會普度眾生吧?”

“那是自然。”慧圓點頭,說到這裏,也頗有得意之色:“我師祖今年八十有二,不知道鎮救了多少次饑荒,雖不外出講經布道,但常常我們自己都吃不上什麽東西,只施給窮人。要不是他,我們普華寺哪有這樣的名聲?”

“既然如此——”楚不停提了個可能有點餿,但他很想看熱鬧的主意:“找一個淒淒慘慘可憐兮兮,長得漂亮惹人同情,又會說點話引人垂憐的人去求他,不就行了嗎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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